探索历史文脉与艺术规律是一生的功课——访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刘曦林
——访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刘曦林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谷疏博 时间:2017-10-27 【字体:

荷塘过雨 刘曦林

雅魂 刘曦林

醉牡丹 刘曦林

“人问以何为业?答曰:周一至周五糟蹋稿纸,周六、周日糟蹋宣纸,仅此而已。”刘曦林退休前有此说法。提起刘曦林,大家便会想到这个喜欢自嘲、风趣幽默的老夫子。刘曦林平素以美术史论闻世,几部力作就足以安身立命。不过,自从2012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之后,一般观众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了。近日,继在北海公园北岸阐福寺举办的“师道丹青刘曦林师生画展”之后,7月28日至8月3日,刘曦林又迎来了“写生·写意——刘曦林近年习作展”。刘曦林的画家身份更引人关注。而从去年开始,他又多了一重身份——在众多同学、好友的鼓励下开始教书、带学生,荣宝斋的“刘曦林中国画创作与理论实践研究工作室”便成了他育人不辍的新阵地。他很想把退休前五与二的比例颠倒过来,但往往身不由己,美术理论家、书画家、传道者,年逾七旬的刘曦林在这三个角色的转换之中是否获得了新的感悟呢?

画家从于心 好画源于心

“史论不误画,助我者深也。”刘曦林以为“画家、画史研究惠我以规律,惠我以眼界,而理论研究尤惠我于我思、我心”。刘曦林多年来始终主张在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中,把中国画的美学当作一个整体来认识,把画史与画论也要当做一个整体来阅读、学习,才不至于割裂中国画的美学。他认为将中国画的理论分解为若干元素是必要的,但是不能把各元素孤立起来,目前很多画家只抽离出一个工具材料的元素,而没有看到笔墨材料的背后是“笔受墨,墨受腕,腕受心”, 而“心”又属于“文”,这是一条完整的文脉,只有掌握了这一点,才能真正理解“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和“迁想妙得”的内涵所在。

刘曦林的理论中不乏从启蒙恩师张茂材的话语与学养中所得,无论是张茂材先生“绿柳垂崖,高悬青帚拂地理;红莲出水,倒题朱笔点天文”的妙联,还是“将名利抛至千里之外,自然化机在手,元气充沛”的箴言,都让刘曦林体会到了中国画与人的学养的密切关联,进而总结出中国画具有综合性的艺术特征,它要求人与画之间的统一,人的修养和笔墨之间的统一。故此,笔墨就不仅仅具有一个工具材料意义,还有语言技法层面的意义,具有主客观事物的气韵、意 境、情思层面的意蕴,从更深处讲,笔墨即精神,这样就上升到了形而上的高度。

刘曦林认为写生是为了从中找到绘画的方法,是认识生活和总结生活的过程;既要仔细观察写生对象结构,掌握其生长规律、习性、时节变化,将结构转化为笔法,又要从中寻找文思、寻找诗意,把自然信息向艺术信息转换。“同样的景物在不同人的笔下都是情调形态各异的。最近我正在创作一幅画,前几天下大雨,大雨中的莲花和风雨搏斗,我看到了一种壮美,这是一场美的拼杀,莲塘过雨给人以美的享受,而当遇到狂风暴雨的时候寄寓的又是另外一种情思,几个花瓣吹落了也好,枝头被折断了也好,它是不屈的,我在创作中用较重的笔墨营造黑云压城的氛围,将莲花这种弯而不折、折而不断的抗争精神描绘出来。在这里,我想寄托一种情感,我对莲花的情感,这里面也隐藏着一个‘文’字。”刘曦林在石鲁“把山水当作人来画”的主张基础上,又提出了把花鸟当作人来画,把人当作人来画,他认为人物画就是造型艺术的人学,通过画笔去研究人,和山水、花鸟一样,均是以己之心去感人之心、感物之心。由此,画家从于心,好画源于心,即“中得 心源”,这是亘古不变的艺术创作规律。

画学与修养并重的教学格局

去年以前刘曦林并未有过连续执教的履历,只是答应各种讲座。受道友薛永年、程大利的鼓励,年逾七旬才开始教书。他一方面是希望把自己的美学思想和美术史观传承下去,一方面是希望结合实践教学、在教学相长中开辟出一条探寻艺术规律的新路。谈及刘曦林的教学思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求自己的学生们一定要读书,而且要读古书。“这是根据我个人的经验,也是根据前人的经验。宋代邓椿曾经说过‘画者,文之极也’,他已经将‘文’与‘画’紧紧地结合在一 起了;潘天寿进一步做了补充,称画乃‘文中之文’,可见对‘文’之重要性和‘文’之内涵、‘文’之修行应该引起更进一步的重视。同时,老一代画家的实践经验也都证明了这一点,黄宾虹是手不释卷的人,齐白石是后来补充了读书才成为了大家,潘天寿、傅抱石、陈师曾、郑午昌等大家都是先编写或是教授美术史,而后才去教授绘画的,都有过这样一个过程。陆俨少的时间分配比例‘四三三’,四分读书,三分写字,三分画画。这些都是前人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经验。”刘曦林总结说。

刘曦林学术与实践的双修共悟无不体现在他教学中的每一个细节里,他推荐学生们读的书从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郑午昌的《中国画学全 史》、郭味蕖的《花鸟画创作技法十六讲》、刘曦林著《二十世纪中国画史》入手,在读书的同时,临摹任伯年的没骨小写意画,行草临王羲之《十七帖》和孙过庭 的《书谱》,隶书临《张迁碑》,做到每天写两张大字为日课,这是个史论与实践、画学与修养并重的教学格局。他更要求学员整体地理解张彦远的理论,要把《书谱》当美学文章来品味。与此同时,刘曦林通过《历史文脉与艺术规律》(人物篇、花鸟篇、山水篇)大课的讲授为学生们厘清中国画之文脉,洞悉中国画之演变, 形成他纵向讲史、横向讲论,在历史的演变过程中去把握论的提出与演变的独创性教学思路。

刘曦林给予学生们的是触及创作规律和美学思想的教学与思考。在指导学生花鸟作品创作的时候,他让学生们从《诗经》读起,《诗经》三百篇其中 二百多篇写的都是花木鸟兽。“我不一定能解决学生们很多具体技法上的问题,却可以为每一个人指出一条路径。艺术家一生的过程是认识自我、发现自我、把握自我、高扬自我的一个过程,这就涉及到对人的追问,是一条文脉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人。”

真正的艺术以其独创性开拓市场

“艺术不是打造的,而是按照规律自然而然形成的,尤其是画派,而艺术家更不是打造出来的。文化是一种积累,是世世代代文脉的传承、积累和充实。”刘曦林掷地有声地说。

“当今世界,物欲的泛滥有可能破坏人与自然的和谐,也有可能改变艺术的初心。正是在这个时代风潮里,日益显得大自然的可贵,亲和万物的可贵,纯正的自然观和艺术观的可贵,美学意义上的‘自然者为上品之上’的可贵。”正是基于这个初衷,刘曦林参与策划了“当代中国花鸟画展”,而“花之魂”正是他为此次画展题写的名称,“基于对中国花鸟画的美学传统和当代现状的关切和思考,着眼于当代花鸟画家诉诸笔端的文化理想和美学境界。欲招花鸟画之魂,当招天人合一之魂,物我两忘之思。”——“花之魂”这个名字便油然而生。在展览期间,刘曦林还策划、主持了一系列讲座和论坛,将学术策划纳入到展览的全过程,引发花鸟画与当代人精神生活关联性的思考与探讨。

近年来,刘曦林在中国画领域的诸多实践无一不渗透、浸润着他的一个重要思想——“市场跟着艺术走”,他认为,“良好的市场正是衔接艺术创造与审美需求的桥梁。艺术经营者要了解和尊重艺术的规律,不干预艺术的创作,却需要具有学术性操作的眼光,让真艺术获得实利。今天我们面临着市场戕害艺术的现实,在这样的背景下,艺术要引领市场,市场必须要跟着艺术走。真正的艺术以其独创性开拓了市场,获得了市场,恰恰不是艺术尾随市场的结果。”

“我欣赏齐白石的心态,他一生都在卖画,却立定了毁誉不计、‘饿死京华,公等勿怜’的变法精神,有名的《发财图》即由此而生,体现着艺术的规律,也体现着艺术引领市场、激活市场的良性机制。”刘曦林说。

刘曦林 中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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