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艺术与生活“不离不即”
在“仿真”的基础上有所创造,让观众得神忘形、得意忘言,方能创造“文学的形象、美术的形象,可以入诗、可以入画的形象”
不久前,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老演员朱旭去世,让不少观众心痛不已。“老爷子”朱旭带走的,除了一身能耐,还有他塑造的话剧《推销员之死》的查利和电影《洗澡》的老刘等经典人物。没有俊俏的外形,没有“娃娃腿”的幼功,还是灯光师出身,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奉献了大量堪称教科书级别作品的演员,还曾与口吃搏斗过。这也让我们思考: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好演员?
有人说,“口吃、手巧、心灵”6个字,成就了朱旭独有的表演风格。的确,与口吃搏斗,让朱旭练就了过人的基本功。但光有基本功,充其量是个匠气十足的“熟练工”,表演要不露痕迹,离不开生活的滋养。大到修沙发,小到修钟表,文能拉京胡,武能打排球,拥有一双妙手,正是朱旭的过人之处。功夫在戏外,他一头扎进生活,一个表情,一个叹词,一个动作,为表演提供了无尽的素材。而得益于“心灵”,他勤于动脑、苦苦钻研,把扎实的功底化作了生动的人物,把真实的生活提纯为出彩的艺术。
搭起生活与艺术的桥梁,从生活真实过渡到艺术真实,是现实主义文艺的一大传统。而生活与艺术的距离远近,决定了演员水准的高低。现实中,一些年轻演员面无表情的表演饱受诟病。画虎不成反类犬,其根源都是不合情理、缺乏生活。坐在屋里“拍脑门”想出来的表演,要么缺乏层次,要么夸张失实,与生活无干,与艺术绝缘。而当演员将生活的元素“赋形”到作品当中,将艺术生活化,逐渐就能达到“仿真”的水准。只不过,同是“仿真”,千人一面和一人千面也有质的差别。
将艺术等同于生活,未必是一件好事。有的演员因入戏过深、难以自拔而患上精神疾病,用一辈子演好一个角色也可称伟大,但这样的结局令人惋惜;有的演员成为某一方面角色专业户,逃不出“演了一次茄子,以后是个紫的就找你”的框框,走不出表演舒适区,难以攀登更高的艺术山峰;有的演员甚至将“生活艺术化”,把“讲述者”变成“剧中人”。模糊了生活与艺术的界限,虽然丰富了艺术实践的场景,但难免在生活中产生尴尬。
真正的艺术家,在于让生活与艺术“不离不即”。语言、情绪、动作要准确真实,是为“不离”;但不在模仿还原上亦步亦趋,不让艺术被拉拉杂杂的现实同化,并且在生活中保留一方自我的天地,是为“不即”。在“仿真”的基础上有所创造,让观众得神忘形、得意忘言,方能创造“文学的形象、美术的形象,可以入诗、可以入画的形象”。日常生活中,不少语言大师沉默寡言、喜剧名家严肃谨慎,他们让生活和艺术保持恰如其分的距离,分清彼此,自由出入,这是极高的艺术境界,也是“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深意所在。
出现徒不如师的现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只向老师学习,难免仅得其一隅。破解之道,需向生活取经,在生活中积累,如此方有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戏如人生失之平淡,人生如戏过于波澜,寻找生活与艺术的平衡点,是演员必须面对的挑战,也是要用一辈子来回答的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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