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的“十二时辰”:写作之外,我也很有趣
网剧《长安十二时辰》的热播,带火了一众演员,也带火了对唐朝文化、服饰、社会风俗的讨论,当然,还带火了原著作者马伯庸。
被称为“文字鬼才”的他总是对世界充满好奇心,喜欢把发现的题材开脑洞,用幽默的语言写成故事给别人看,比如《长安十二时辰》。写作之外,马伯庸是个有趣的人,刷微博、打游戏,出去旅行找好吃的……于他而言,生活与文学并行不悖,却又水乳交融。
一次答题引发的写作
对文字,马伯庸仿佛有种奇特的能力,常常能将一个线索拓展为一整个小说世界。
《长安十二时辰》小说的由来,就始于他在知乎上看到的一个提问,“如果你来给《刺客信条》写剧情,你会把背景设定在哪里?”
马伯庸略略一想,用键盘敲下几千字,尔后获得近两万点赞,一个死囚、老百姓等都参与其中的传奇故事,就此在天宝三年上元节的12时辰内徐徐展开,地点是长安城。
可等到真正动笔,他才发现最大的挑战还不是故事编织或人物塑造,而是对那个时代生活细节的精准描摹。
“比如怎么喝茶?怎么吃饭?哪里如厕?甚至长安城的下水道什么走向、隔水的栏杆什么形制等等——要描摹的,其实是一整个世界。无论写得多细致,都不嫌多。”想了想,马伯庸跑到西安实地考察,“希望距离那个真正的长安城更近一点”。
他翻了大量资料,光专题论文和考古报告就读了一大堆,抠细节具体到字词,“你说‘一进门看见一个碗’和‘一进门就看见一个青釉瓷碗’显然不一样,后者观众一下就能想到碗的样子”。
在马伯庸近乎强迫症一般的写作方式下,人们最终看到了许鹤子的衣裙高髻,张小敬的织锦缺胯袍配六合靴……街道两边鳞次梓比的店铺,富贵人家的高堂华楼,一个活生生的长安呈现在观众眼前。
《长安十二时辰》里的“古代天眼”
小说里的生活细节处理好了,但马伯庸很快发现,烧脑的事还在后头。
《长安十二时辰》是一部节奏紧张的“古代反恐剧”,上元节不慎点燃的灯笼,为长安城可能要面临的一场火攻埋下伏笔,敌人在哪里?如何防范?几条线索同时活动,不怎么好驾驭。
“最难的地方是怎样让角色们快速地动起来。”马伯庸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消息传递,他就利用烽燧堡传递消息的原理,设计了一套“望楼”系统,像是古代天眼一样,望楼上的士兵可以随时观察坊市街道上的变化,主角们也能及时获得别人传递的新消息。
所以,在剧版《长安十二时辰》里,易烊千玺饰演的李必和顶头上司贺知章,就利用长安城的望楼,密切关注着长安城里的动向,精准还原了小说中的一幕。
文学创作和影视剧是两种体系。在拍摄过程中,马伯庸负责把分内工作做好,提供好的人物关系,接下来让专业团队完成转化过程,“往往会有惊喜”。
他特别喜欢第六集中一段精彩的演出,“葛老、小乙和张小敬的互动设计特别好,比原著更丰满充实,令人感叹编剧是如何从小说里扒拉出一节普通桥段,然后又翻出新花样的”。
没想到这个剧这么火
6月27日,网剧《长安十二时辰》开播。播出前半小时马伯庸才得知消息,后来激动地发了条微博,说“老泪纵横”。
虽然挺有信心,但他确实没想到剧能这么火,演了没几集,以前的同学、同事扎堆打电话、发微信找他聊,他才意识到这部剧真正“出圈”。
马伯庸也在网上跟大家互动。有人奇怪主角张小敬的名字太萌,他就转发了一条微博,晒出了两张图片,一个是一本书的封面,一个是书中的一段内容,清清楚楚写着“骑士张小敬射国忠落马”,解释人名的由来。
无疑,他对《长安十二时辰》很满意:它提供了足够丰富的观看维度,喜欢甲胄的人,可以去探讨甲胄的造型;喜欢服饰的人,可以去了解、研究服饰……每个人都能在剧中找到一个点去深入探讨。
“播到现在,网上也已出来好多篇服饰、建筑、道具的历史考据文章。这对一个剧来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马伯庸说。
搜论文当写作素材的“较真”作家
说起来,《长安十二时辰》只是马伯庸众多以历史为背景的作品之一。在它之前,《古董局中局》、《三国机密》都拥有不错的热度,非虚构作品《显微镜下的大明》也正在由主持人张腾岳录制有声书。
读者喜欢他的小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书中丰富的想象力。马伯庸说,这得归功于当年高级工程师父母的“散养”态度,家里有个大书架,他随时都能拿书看,甚至好像还看过《金瓶梅》。
“读书一定要博看众家,说不定你会发现一个更舒适的阅读圈子。”马伯庸读书很杂,老舍的语言、马克·吐温的幽默方式,都对他的创作有影响。
工作后,马伯庸开始尝试写作。他特喜欢在CNKI搜论文素材,写《古董局中局》时就跟专业知识较真,动笔前先去恶补一顿古董鉴定技艺,“你至少得分得清盘子跟碗吧?就这样,写完后,专业朋友还说漏洞多得跟网兜似的”。
写《显微镜下的大明》时,有一篇讲到杨干院的故事。他从一篇论文中发现线索,得知只有社科院有原本史料,而且也已经属于文物。马伯庸大着胆子跑过去,然后就被赶出来了,原来人家那是需要证件和介绍信的。
通过熟人引荐,他找到社科院一位老师,幸运的是,根据那本史料整理的文字要发表了。正赶上过年,马伯庸就带着一堆杂志去了三亚,“整个春节没干别的,就是把书读完,再写出来”。
一个有趣的“戏精”
虽然写书时爱较真,但如果让朋友用一个词总结生活中的马伯庸,那十有八九是有趣或“好玩”。
比如,在2015年时,他决心辞职专职写作,只是想尝试下自由散漫的生活。只不过之后的写作规律依然带着朝九晚五的烙印,他也只有在特别嘈杂的地方才能写得出东西。
早晨八九点,马伯庸挤进上班族的早高峰里,要么找个咖啡馆,要么去朋友公司找个工位——因为自己原来就是在工位上写东西。下午五点以后,又跟着第一波晚高峰的人群回了家。偶尔出差,在火车站候车室打开电脑写半小时,感觉挺好。
“写作需要一个心态。有副书斋对联‘读书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说的就是了。所以我时时刻刻会提醒自己,安心写东西,别想乱七八糟的。”他觉得,只要自己内心够坚定,外头再忙也不干扰。
但扔下电脑,他几乎完全回归生活,陪儿子做游戏,看电影、刷微博,到处旅行,找好吃的,“时刻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心,这样才能够保持创作的状态。如果你对周围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或者看不到任何想跟其他人分享的事物,那就没有办法再写作了”。
如今,《长安十二时辰》还在热播,马伯庸的人气跟着飙升。他偶尔觉得有些不太适应:老有人跟他讨论剧情,微博评论中也总是挤满了探讨细节的热心粉丝,问题千奇百怪。
“觉得鸡蛋好吃就去吃,关注下蛋的母鸡干嘛?”他拿钱锺书先生的一句话打趣,“所以也不用太关心我这个作者,只要小说、剧好看就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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