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影视如何相处:谁都不必讨好谁,守住本色就好

来源:文汇报 作者:范昕 芮晴舟 时间:2012-10-08 【字体:

  
  电影《听风者》上映第一周,票房就过了1.5亿,这多少是搭了文学的顺风车,它改编自获茅盾文学奖的麦家小说《暗算》。前不久头一部踏进国产电影7亿票房俱乐部的《画皮2》,狐妖的原型和画皮的噱头都源于《聊斋志异》。大洋彼岸亦是如此,今年奥斯卡金像奖获奖影片《雨果》、《后人》、《龙纹身的女孩》、《帮助》,全都脱胎于文学作品。

  影视当红的年代,文学被裹挟到影像当中,哪怕古代文学也逃不掉。
  本届上海书展国际论坛上,当中国作家莫言、苏童、吴念真携手英国作家大卫·米切尔和日本作家阿刀田高絮叨起影像时代的文学写作,不少听众一度恍惚:这是书展还是电影节?当然很快恍然大悟:这些个作家都与影视有着瓜葛。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和苏童的小说《妻妾成群》先后被张艺谋相中,改编成了电影《红高粱》和《大红灯笼高高挂》;由大卫·米切尔小说《云图》改编的同名电影上映在即;现年77岁的阿刀田高,已有50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视剧;吴念真就更不用说了,影视圈里混得很开,以至于他的作家身份倒不那么为人所知。

  双方的关系,并不那么剑拔弩张
  谈论影像时代里文学写作何去何从,似乎有个预设前提:文学已被影视推到越来越边缘的境地。苏童就坦言分外怀念上世纪80年代文学一统天下的黄金时期,后来看着文学的地位一点点滑落,挺感伤。不过他深知,琢磨出文学与影视的相处之道,是影像时代的写作者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影像时代是个大时代,是个窗外的时代;而个人写作是个小时代,是个窗内的时代。自上世纪90年代初期起,我就和电影纠缠在了一起,不得不面对两种层次的写作所造成的漩涡。每个时代总有其文艺样式的主流,苏童说我们所要学会的事情恐怕不一定就是适应时代,而要学会在这个时代中留下自己的一间小屋,使你舒服的、愿意为之生存的小屋。听听,他话里话外很有几分被影像时代挤压的无奈。
  有必要将文学与影视对立起来吗?阿刀田高说,在日本,两者早在50年前就被捆绑在一起了,受欢迎的文学作品总会被拍成影视,而优秀的影视作品往往有畅销的文学原作,双方共存共荣。吴念真也说作家不必把影像当敌人,因为改编出来的影视剧的好与坏,根本不会影响小说本身的价值;影视剧等等反而能让小说多一种传播方式,为更多人所知。1960年代在台湾地区流行一种闽南语广播剧,有段时间那些剧本都改编自世界文学名著。后来有一回,我儿子说起他在看《基督山恩仇记》,我母亲也来搭话,这让小孩诧异不已,在他印象中,祖母大字不识一个,怎会看过《基督山恩仇记》?他不知道,老祖母在那个听广播剧的年代听过这部书!他还说文学与影像其实从根上就分不开,你看一部小说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小说里面的人物在自己脑海中演戏?这与把文字影像化没什么不同。写小说的人用的白描手法,不是在把影像化为文字吗?大卫·米切尔认为影像是文学的同盟军,文学写作会在影像时代更加繁荣。人们吃各种各样的东西,影像有吸引力,可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快餐,而需要慢慢品尝的文学能提供给人们另外的养分。

  谁都不必讨好谁,守住本色就好
  在影像时代,文学写作是否需要改变?刻意讨好影视,莫言坦言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小说《红高粱》改编成电影获得成功后,张艺谋找我,希望我为他写一个农村题材的本子。当时我先入为主,知道是为张艺谋写电影,甚至知道巩俐将是第一女主角,因而写对话的时候想到台词、塑造人物的时候想到演员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电影画面。结果,张艺谋直言写得太差,说我怎么老替他想,甚至连机位都替他想好了。莫言说他从此明白了,写小说就是写小说,去讨好电影做什么。后来我还知道,张艺谋最需要小说提供的是意境、思想,而不是故事、情节。
  纵然借着新科技手段,影视剧的表现力大增,作家们却指出,到底有些东西是文学能够表达而影像无能为力的。苏童举的例子是街道的气味,像我这样在街头长大的孩子,熟悉街道上一年四季甚至晴天雨天的气味,比如夏天出门会隐隐闻到臭味,这是垃圾箱散发出来的,冬天则有煤烟味,这是家家户户在烧煤炉取暖吴念真赞同:台湾午后雷阵雨快要来临的时候,气压变得很低,而一旦雨下起来,地上泥泞,大家便无处可去;妈妈的脾气随之越来越坏,开始莫名其妙打小孩。人在这种情形下的焦躁,影像怎么拍得出来?每到秋天,天那么高,教人有想哭的惆怅,像这样的感动,影像又怎么表现?他说,如果影像什么都能做到,小说早就死了,而如果小说是全能的,影像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机会出现。
  所以,文学在影像时代无需刻意改变什么,守住本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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