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行路——读宋小词小说《直立行走》
——读宋小词小说《直立行走》
阅读了两遍80后女作家宋小词的中篇小说《直立行走》,心都揪着,很沉重,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小说直面客观现实,呈现出底层人的相互利用及相互伤害,写出了在现实利益面前,人的欲望和虚荣,人的尴尬和无奈,人的艰辛与困苦,人性的自私与丑恶以及人性中那宽厚向善的一面。作家实则是透过小说,反映了当下人们精神的萎靡和困顿,继而发出人的尊严和人格的呼唤。
《直立行走》直击拆迁、城乡差别、贫富不均等社会痛点,由一桩带有欺骗性的婚姻和一个拆迁事件相互交织。小说主人公杨双福是一位从农村走出来的女大学生,毕业后在在武昌一家私企上班。她的梦想和众多离开家乡在外谋生的人一样,能在当地扎根,找一个地道的武汉人结婚生子。尤其是像杨双福这样没钱没貌没出身的农村人,能找一个武汉本地人结婚,那是何等的荣耀,简直就是鲤鱼跃龙门。
在虚荣和欲望的驱使下,杨双福与武汉帅哥周午马的交往一开始就是卑微的,甚至是屈辱的。杨双福如身陷一场泥泞,拔不出来,只能一点一点地陷下去,她只想着能嫁给她。殊不知,这场失衡的交往正是杨双福噩梦般生活的开始。
杨双福与长相有几分像张国荣的周午马,相识于一个学姐的QQ群聚会。在一群光鲜入时的帅哥靓女堆里,相貌平平,土得掉渣,拘谨且自卑的杨双福阴差阳错与周午马在卫生间门口相遇,周午马主动要了她的电话,加了微信,让她惊喜万分又忐忑不安。接到周午马的邀约短信,她内心是挣扎的,但这挣扎是极其短暂的,她害怕错过了什么,迅即应承下来。自此,杨双福便开始了一场被虚荣心操纵和蒙蔽的噩梦般的生活。
杨双福在与周午马的交往中,那可怜的自尊心一点点丧失,幸福梦想一点点被剪成碎片。她一心想嫁给周午马,忍气吞声,装聋作哑,一味地没有底线地逢迎、讨好、巴结周午马。杨双福第一次受邀到周午马家作客,她觉得自己的命太好了,梦想就快成真了。即使发现周午马的家是那样破败不堪,周午马的父亲得了肺癌,周午马的母亲靠贴水钻维生。杨双福虽然有些始料未及,但想到他毕竟是武汉本地人,她还是满心欢喜的,在去周午马家的第二天,她便于周午马去领了结婚证。这是周午马母亲安排的,也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小说铺陈巧妙。杨双福在去周午马家的路上,从桥上突然看到汉江边好几栋房子白花花一片,原来是攀扯的一条条白色横幅,横的竖的,从屋顶垂下来,像灵幡。上面用墨汁泼满了大字,“反对强拆,还我家园”“无良开发商违规拆迁,黑心政府欺压无辜百姓”“誓死捍卫家园”“先还建,后拆迁,否则免谈”。原来周午马住的这片要拆迁。按政策是按人头补新居面积,一人补三十平米,她一进门就能为这个家多挣三十平方米。而周午马的父亲为了三十平米一直跟病魔作斗争。谁曾晓,天有不测风云,周午马的父亲终究未等到拆迁签合同下来,便断气了。周午马的母亲为了三十平米,选择了把尸体放在家里,秘不发丧。最终导致媒体、警察挤满他家,拆迁引发的矛盾瞬间爆发,杨双福为了这个家,愤怒之下将秤砣砸向警察,她由此坐了一年牢。这一年,周午马非但未看过她,还写了一封离婚协议书给她,她内心充满了恨,下定决心一出狱便要杀死周午马。然而,就在杨双福选择原谅周午马对自己犯下的所有伤害时,却“扑通”一声倒在了前夫周午马的新房里,倒在了前夫周午马的钢棍下。
杨双福成了拆迁的牺牲品,成了现实利益的牺牲品。她的悲剧既是由她自己造成的,也是由这个社会扭曲的价值取向以及社会底层人艰难困窘的生活造成的。
《直立行走》直面现实,直面人生,人物形象鲜活且生动。读罢这篇小说,陷入久久的沉思,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是真实的存在。对于杨双福们,既哀其不幸,更怒其不争。是欲望与虚荣造成了杨双福的悲剧。为了不使自己所谓的梦想泡汤,她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和工具,放下所有做人的荣辱、尊严,让人痛心,让人警醒,尤其是值得所有在追求梦想路上的年轻人深思。
近年来,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户籍制度的改革,取消了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的性质区分。虽然已不再有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的差别,但对于一些80后、90后“新生代的外来务工人员”而言,受知识结构、技能水平、视野眼界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想要在城市尤其是像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大城市寻求一份好的工作、有一个好的发展空间,是很困难的事情。他们大多数从事的是服务业、建筑业、制造业等苦脏累险的工作,这些工作不仅劳动强度大、工作环境也差、还伴随着安全隐患等诸多问题。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受了工伤,却因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造成终身残疾,有的还被黑心的老板解雇。我的一位远房亲戚在大城市打工,受了工伤不仅没拿到一分钱赔付,还不得不离开了原来的单位。这就是外来务工人员生存的现状,他们大多数甚至没有与所工作的单位签订劳动合同,正当权益得不到保障,更别说各种保险。
住房对于老百姓而言,那就是家象征,然而对绝大多数的外来务工人员来说,简直是空中楼阁,高昂的房价让他们望而却步,有的女性外来务工人员把能够找到一个有住房有当地户口的城里人作为最大的追求。如同《直立行走》中的女主人公杨双福,能够交往到周午马这样的武汉人,那就是她最大的体面,即使屈辱,也忍气吞声,这样的不平等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幸的。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外来务工人员,其实,他们不乏吃苦精神,他们比土生土长的城里人更努力,付出的也更多,但城市似乎习惯了他们的付出,习惯了向他们索取,而没有给予回报。就在我们生活的周围,我看到很多自以为是的城里人,对来到我们这个城市辛苦打拼的外来务工人员报之以不屑的眼光,他们不接纳他们,对他们敬而远之,更不要说接纳他们成为自己的家人。这似乎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在“农村”和“城市”之间徘徊挣扎,让人很心酸。
无论是城市,还是作为城市的居民,只有从内心认同外来务工人员,以宽容包容的心态接纳他们,那才是一个城市的健康心态。
一部好的文学作品,都是建立在作家对现实、对生活的关注和体会基础之上。《直立行走》也不例外。作者宋小词在武汉生活了八年了,见证了武汉由二线城市晋升为一线城市,武汉人的优越感近几年急速膨胀,除了北上广深,所有武汉以外的地方,武汉本地人都毫不客气地称为乡里人。宋小词说自己当然是武汉人眼里标准的乡里人了。宋小词喜欢逛那些背街的小巷。这些小巷破破烂烂,家家门前还堆着煤球,这些巷子,小车走不过,往来的都是自行车和摩托车,居住的也多半是老弱病残,他们与这个繁华的城市极不相称,但又是这座城市的真实存在。在这样光照不足的小巷小街里,经常会听到剧烈的咳嗽声,也时常听到有摔盆摔碗的声音和拌嘴叹气的声音,这些都是日子不顺心不顺意的声音,他们这种在贫穷与困顿之间辗转蹉跎,甚至有病都不敢看,没钱,只能用身体来与病魔做斗争。宋小词要书写这些人的艰辛,疼痛,泪水,汗水,渴望,屈辱,精明、压抑……写他们的被伤害,也写他们的伤害人。于是,有了《直立行走》这样一部沉甸甸的,来自于生活的厚重作品。《直立行走》获得《当代》2016年度中篇小说总冠军,相继登上了2016年度《收获》中篇小说排行榜和中国小说学会2016年度中篇小说排行榜。
人生就像遍布在草原上的路,时刻都面临着某种选择,有的铺满鲜花,有的长满荆棘,路,就在脚下,如何选择,只要有信仰,不忘初心,耐住寂寞,百折不回,就一定能选择并走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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