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是不存在的——读余华《活着》

来源:《陕西素质教育》杂志社 作者:王世虎 时间:2018年03月30日 字体: 浏览次数:

一直都喜欢一个人静静地阅读。

工作了一天回到家,洗个清爽的热水澡,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手持一本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好书,细品一杯清香扑鼻的香茗,让自己浮躁的心情在文字中慢慢地沉淀和安静下来。我想,这应该是一天之中最为惬意的事了吧!

有人说,好的阅读是对心灵的洗涤和升华,而优秀的书籍更是思想的“清洁过滤器”,能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一本好书是值得去反复咀嚼的,每读完一遍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新收获,而最好的读者,要做到进得去,出得来。

读余华,我是很费了一些心思和精力的。以前有读过他的《在细雨中呼喊》、《许三观卖血记》等作品,隐约觉得他是一个残酷的作家,把现实撕去表皮给人看,惨淡不堪。

第一次读《活着》,感觉就像自己的心坠入了一个黑暗中的监狱中,令人窒息。以至于那几天吃饭、工作、睡觉都沉浸在文章的情景中不能自拔。

所幸我警醒自己,强迫自己又出来了,然后又站在不同的角度阅读了两遍,因此我保留了自己清晰的感受和洞察。这次,余华把生活撕扯得比上次更加悲惨,更加零碎,仿佛就是一场浩大的人生悲剧。

但至少,我喜欢《活着》这个名字,充溢着对现实压抑的活力和对生命黯淡的温暖。

生活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的?面对生活,我们应该走去怎样面对、并坚强地走下去?——于我,《活着》努力在讲述的,起初只有这些。

我且以为,余华在写《活着》的时候,思想是有过挣扎的。一个作家能把生活铺陈的如此颓圮不堪,是需要一些勇气努力和对自己的说服力的。努力和说服之后,福贵被置于始终失去的位置。失去家产,然后失去在茅屋简单却快乐的生活,失去母亲,再相继失去一对子女,直至失去妻子,最后失去女婿乃至这个家庭唯一的香火——外孙。最后他还留下的是什么呢?一头叫“福贵”的老牛。

让福贵失去这一切,余华似乎仍意犹未尽,连失去的次序都推敲再三。一次次的让福贵失去当时最不愿失去的东西,破烂不堪的生活。生活的现实,就是如此吧。生活最坏,坏不过福贵吧。撕裂,只是余华的第一道工序。

生活撕完了,打烂了,余华又开始做针线活了。如此愁云惨淡的福贵,在如此的现实面前,该失去了生存的勇气了吧。要知道每一次的失去,都充溢着扼杀福贵生命的力量啊!但不,余华在这个时候就要开始缝补了。一次一次,福贵只是直面黯淡的生活,甚至一次一次的撕裂,只有让福贵日渐习惯,习惯生活本来的样子。于是默默承受,一年一年的活了下来。

绝望是不存在的。

还有一些东西是读了《活着》之后始终萦绕在我心头的。

苏东坡讲作文要“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我一直以为生活亦是如此,不曾意识到的是,就连惨淡的生活也是这样。

福贵一生经历无数,家业凋零,亲人早殁,如此黯淡,大概也是另一种绚烂了。晚年生活却并不因此而一蹶不振,他只是懒懒得赶着他的“福贵”,每天几遍的念叨亲人的名字,以此来纪念以前绚烂或者惨淡的生活。绝望是从不存在的,于他,生命变成了和吃饭睡觉同样平常的事,活着只是为了活着,死也只是不活而已。生命,终于归于平淡。

失去并不总是失去,就像结束并不只是结束一样。我以为,这也是余华在作品里想说的话。龙二神气活现,赢了钱,夺了地,以为日子从此就衣食无忧了。谁知命运无常,夺的地被分了,命也没了。“哪怕他有五条命也全报销了”,作家冷冷得写出这么一句有趣的话,似乎想说的是,福贵莫名其妙的就拣回了自己的命。那么前日的失去,是不是为了今日的得到呢!“龙二和春生,他们也只是风光了一阵子,到头来命都丢了。”失去和得到,本来只是一线之隔。

那么,绝对的绝望也就不存在了。

总是喜欢很自我的去解读文本。最近看了描写二战时一位波兰犹太艺术家幸存经历的电影《钢琴师》(The Pianist),总是觉得这是一部讲述生存的片子。最让人不能忘怀的是:不管怎样的辗转迁徙,条件恶劣,乃至生活已经变得破烂不堪,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理由,那个钢琴家仍然坚持着一步一步走下去,活下去。

残联主席史铁生曾说:“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既然如此,那似乎就该像余华笔下的老全那样大叫一声:

“老子死也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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